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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走過喧囂的街市，或是經過人家寂寞的窗前，耳畔隨風隨過來《英雄淚》的樂曲，我便不禁怦然心動。那蒼涼悲壯的人生況味令我彌久難忘，因為那裏藏著我如泣如訴的純真戀情，那是一段羽翼未豐卻遭夭折的青春之愛......
相識是一支歌
10年前，我還在一個縣級市的鄉下派出所工作。每到周日，我就會擺脫一周忙碌的浮躁到昔日高中同窗華處去玩。華在市里汽車貿易公司當會計，他是那種沈默內向型的男孩，與開朗活潑的我相處竟能十分投緣。
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夜晚，我倆同到樓下婷那兒唱歌。婷在公司做業務員，我們是通過華介紹認識的，也頗能談得來。婷與林新婚時購置了一套不錯的音響，我和華就前往以“歌”相慶。唱了幾支歌後，我們一起坐下來閒聊。這時，一個黑色長裙曳地、秀髮飄逸的女孩推門而入。她望見陌生的我們，白皙的面龐飛上一絲紅暈，微微低垂的一雙秀目掛著羞澀的笑意。一那，那種蒙娜麗莎式的笑容獨具的古曲美韻在我枯寂的心海上象掠過一陣清風，蕩起波波相連的漣漪。婷忙不迭地介紹，這是娜，我的妹妹，在Ｓ市醫院工作。
我友好地沖娜一笑，握住話筒唱了一首當時非常時尚的潘美辰的歌《我想有個家》。我淋漓盡致的演繹得到了眾口一詞的喝彩。其實，沒有人能理解我那時苦澀的失意。正在鄭州一所大學就讀的女友潔，終於抵擋不了我的冷漠和周圍世俗的流言席捲了彼此的諾言如風而去。我並非對潔沒有好感，只是倔強的我一想到曾經落榜的自己同春風得意的潔相處只能增加我的痛苦。我是那種不需要別人憐憫，也決不服輸的角色。
新婚的林也十分興奮，他找出了一盤帶，說有一首十分好聽的新歌供大家欣賞。果然，當樂聲響起，悲切中含著堅韌不屈的旋律立刻一時浸滿了我的整個心胸。我偷望一眼身後的娜，她靜若仙子，仿佛沉入到曲子深邃無垠的內涵中了。我便提議讓林教我，這時，娜也要求姐夫林教他。林態度曖昧地說：“好吧，我就收下你們兩個"徒弟"吧！”我和娜對望了一眼，站在一起便有了一種溫馨融怡的感覺。午夜幽暗朦朧的彩燈下，娜身上所溢出來的蘭心惠質的清香使我心裏象被一支鵝羽拔撩。我覺得自己這下完了，我為娜突如其來的出現“觸電”了。
等我們狂熱地唱啞了嗓子，我才發現，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我歉意地道別，娜送到門口，目光如眷眷的蠶絲定定地注視著我。她戀戀不捨地說：“有空，還到這兒玩！好嗎？！”仿佛她就是這兒的主人，但很快，娜注意到自己的失語，補充道：“我正好休假......”
這一夜，我失眠了。眼前總是浮動著娜的倩影，我的輾轉反側令已經入睡的華頓生醋意：“我們的小帥哥，什麼時候也開始學會鍾情了，是不是中了丘比特的神箭呀......”
我不能不在心裏承認：我做了娜的情感“俘虜”。
那個春天，由於娜的出現，我歷經22個春秋百無聊懶的單身生活一下子變得春意盎然。
相戀是一首詩
一周心靈的煎熬之後，我獨自叩響了婷的房門。果然，心有靈犀的娜一身湖蘭色的裙子如孔雀開屏般向我飄來，她已綻開一臉燦若桃花的笑在等候我了。
我打破了以往不輕易在別人家裏用餐的習慣，同婷一家一起吃了一頓頗為豐盛的午飯。由於娜親為操廚，儘管番茄炒雞蛋淡得油膩寡味，涼拌粉絲由於多放了鹽而鹹得難以入口，我還是假裝吃得很香甜。末了，還誇張地咂咂嘴說“爽！”娜望了我一眼，眼裏充滿無言的感激與欣喜。
飯後，我正要尋思找個美麗的藉口約娜。不想娜先開了口：“姐姐，我想讓傑做嚮導，一起去逛新商場……”
我欣喜若狂，騎上婷的自行車，載著娜一路豪歌向商場馳去。新商場距公司並不遠，停好車，我們的手便牽在了一起，興高彩烈地往商場裏進。新建商場裝修得富麗堂皇，商品琳琅滿目，但我心猿意馬，只是走馬觀花。因為與娜的“意外”重逢。
在二樓的拐角處，娜忽然一個趔趄，我忙伸手去扶，誰知她竟一臉嬌羞地躺入我的臂腕裏，閉上了一雙秀美絕倫的眼睛。原來娜在搞一個“狡猾”的遊戲！她一定來過新商場，讓我當嚮導只是約我同行的藉口！我望著她長長的如洋娃娃的黑睫毛，輕輕吻了一下她鮮紅如櫻桃欲語還休的嘴唇。一種幸福的暖流在彼此之間傳遞。我試探著問娜對我的印象，娜害羞地反問：“你知道什麼叫女孩的“懷春”？”我沒有回答，立刻與娜緊緊擁在一起，哇，我們相戀了！
娜告訴我，她屬雞，大我一歲。衛校畢業後，在Ｓ市醫院做了護士。她在姐姐婷那裏讀過我的詩，對我心儀已久。聽了那夜的歌，一種覓到久違知音的情感油然而生，她自以為是我唱給她聽的。她發現了我，就象遇到她夢中的白馬王子。她為了等到再次見我，整整一周都沒有上班！她還問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聽著娜的訴說，我整個身心都陶醉了。我說娜，太委屈你了。我也真的好喜歡你，我只是覺得你很高傲，才不敢向你表白。在深情的絮語中，我們忘記了時間，激情地相擁，直到華燈初放，我才送娜回家。
從此，每週一聚成了我們雷打不動的承諾。我們經常到市郊的一片樹林裏暢談。那裏，澗河靜靜的東流象一首綺麗的散文詩，每當黃昏降臨，昃西的陽光在水中的倒影象一幅寫意的風景畫。我把寫給娜的詩讀給她聽，娜則把她寫竣E琲澈H念竣E琚A潺潺的流水聲中，娜的聲音娓娓動聽，如夢縈一般極為抒情地沉入我浮想聯翩的意象中。讀完，我們久久凝視著對方，相守那一隅沈默若詩的境界。
夏日的一個週六，我突然接到娜的電話，她說她弟弟休假後要回江西的一所大學讀書，問我能不能買來臥鋪票。因為是娜第一次求我辦事，我很乾脆地答應了。但我心裏根本沒譜，因為在這個縣級市，每趟路過車僅有三張臥鋪票，要是哪個領導提前打個招呼就沒戲了。我正一籌莫展之際，陡然想起我有一個專業性詩刊的特約記者證，行不行只好試一把了。沒想到真神了，車站辦公室主任耐心地看了我的證件，也許是出於對知識的敬仰，居然真的答應賣竣E琱@張。我內心一陣狂喜，等我拿到票遞給娜的一瞬，娜擁著自豪的我，目光流露出欣悅，她顯然為我的才華和能力折服了。
那年六月，我到北京參加一個散文詩筆會。在創作競賽時，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娜，臨場發揮的《梁祝隨想》獲得了散文詩新秀優秀創作獎，並因主編了《中國散文詩》創刊號“全國武警公安專欄”而引起散文詩界的關注。載譽歸來，娜冒雨到站臺上接我。望著渾身透濕的娜，我不顧周圍熾熱的目光，一把把嬌柔的娜抱住旋轉起來。娜主張她請客，我們一起去吃了一頓自助餐，熱烈地慶賀了一番。
我與娜相互約定：彼此相守，無怨無悔，直到海枯石爛的那一天。
我們在無憂無慮的情感河流中開始了詩一般的初戀。
相愛是一個夢
仲秋的又一個週末，我和娜到附近景色優美的香山裏“探險”回來。我想請她吃宵夜，誰知娜卻有些遲疑。她說，下次吧，你送我上車，明天我要替一個同事上班。
娜臉上掠過的一絲憂鬱沒能逃脫我的眼睛。由於娜質樸的心靈使她擁有一雙純情若水的眼睛，她一有心事總會在那兩汪秋波中流瀉出來。我自信這一點。我急忙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娜說沒有。我說那一定是你有了心事快告訴我。娜未置可否，她的眼裏分明有清淚在閃光，但她仍咬著唇搖了搖頭，拒絕和我說話。我沒有勉強娜，非常善意地保留娜心靈上的自由。一時，雙方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等娜上了公共汽車，我竟感到一種離別的愁緒堵在胸口，止不住淚如泉湧，大概我已預感到要有一場變故發生。我脫下身上的紅茄克衫邊追汽車邊拼命向娜揮舞：“娜，我愛你......”
那夜，我久久難以入睡，再次提起筆，在散文詩《致愛娜》的最後描述了送別時汪洋恣肆的心態：“維納呵，在離別的站臺上，如果有一件紅衣在舞動──請回眸一笑：那是我鮮明的愛旗在燃燒。”
我決計去Ｓ市找娜。相識以來，我還從未去看一看心中娜的工作環境。娜見了我，一陣意外的驚喜。她說你在醫院西側的賓館先住下，等我6點下了班就去找你。
在寂寞難耐的心緒中直到夜裏九點，娜才過來。一見我，她撲入我懷裏痛苦失聲：“傑，我們結婚吧！”
我聽了瞿然心驚：“為什麼？”我大聲質問。
因為我此行還要告訴她，我要被北京一家編輯部借調去學習，為了事業不可能儘早考慮婚姻，娜也答應過我，等我業有所成我們再採摘愛情的果實。
娜在我懷裏哭泣良久才說出個中原由。她在我之前已與Ｓ市教委工作的一個男孩訂了婚，雙方家人都很願意。但她和他相處雖然感覺也還可以，但總是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波瀾，直到遇見我，我的詩意與才情使她找到了愛的感覺，所以她對我隱瞞了這個事實。而今，眼見娜的同事一個個步出閨閣，披上紗，世俗的流蜚短流長襲向了她。男方父母到她家裏催促結婚，她母親已受了聘禮，應承下來，家裏正籌備嫁妝。我的剛剛愈結的心傷象被人突然用刀一下刺中，汩汩地流出痛楚的血液。我驚呆了，一時怔在那裏，久久不語。“不，不可能......”我不能接受這殘酷的事實，寧要相信是娜的玩笑，一個善意的欺騙，是對我的一次考驗。但我知道，娜與我一樣善良而又富有孝心，她從小就沒了父親，年近六旬的母親拉扯她姐弟五個生活相當艱難。娜處於痛苦的矛盾之中，因為她必須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做出選擇。
“傑，答應我，別離開我，別再去北京了，我們現在就結婚！”娜突然昂起頭果決地說，“儘管，我內心不願阻擋你出去幹一番事業！”
我陡然感到天旋地轉。騙局！騙局！這世界上一切都充滿欺騙！“滾，你竣E睆u開！”我聲嘶力竭地大喊，然後一把把驚愕而不知所措的娜推出門外。“記住，你一定要等我，等我與你結婚......”
我連夜整好行裝乘火車返回。在火車上，我買了兩瓶白酒，喝了個酩酊大醉。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為一個女孩醉酒。次日，沉睡醒來，在日記本上找到了醉後的體驗：“眼裏飛沙亂石，心裏翻江倒海，口裏胡言亂語，雙臂群魔亂舞......”
原來，我與娜年輕的愛竟如一場流星雨，脆弱而不堪一擊。夢中醒來，我與心中“白衣天使”刻骨銘心的愛只是水中撈月。
相別是一場雪
金秋時節，到處是沉甸甸成熟的收穫。而我的心空落落的，因為與娜噩夢一般的愛消殞而去。
我開始冷靜下來，反思我與娜曾經的愛情，依然絲絲縷縷點點滴滴刺得我的神經簡直要麻木了。從華和婷那裏，我得知娜自我走後大病了一場，持續半個月的高燒一直不退，情緒極為低落，婷請了長假守候著她，擔心娜有什麼閃失。因為她的家人突然發現娜藏在枕下的一瓶安眠藥。沒有人知道娜悽楚無助的心思，除了我。
也許愛也應當有自己的自然軌跡，經歷過冬的洗禮才會迎來明媚的春天。我與娜不該在春日相識，有緣無份的愛情註定走不出四季就走上關亡。既然娜已施好淡妝去迎接自己的愛情，我也應當義無反顧地備好自己的行裝，去追尋自己的夢外雲天。而不要用無謂的等候換取一場沒有結果的悲劇。與其等待愛情，增加娜心靈上的重負，不如不再優柔寡斷，做一次情感的放棄。有時，學會放棄也是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但，我絕不是個愛情的“逃兵”。
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上北京開闢我的事業。我計畫到Ｓ市與娜見上最後一面，開開心心瀟灑地告別。
在她的值班室裏，望著瘦了一圈嬌弱無力的娜，我忍不住上前抱住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聽任娜在我耳畔含淚呢喃。
“你是一隻大雁，註定要飛向高遠的天空；而我是一隻小燕，只會在低空盤恒......”娜嘶啞的嗓音在低敘。
“不！不是這樣！”在心裏我作了回應。但我不會說出來。雖然為了事業失去愛情使我難以割捨，但為了愛情而讓娜失去親情更使我於心不忍。愛情，有時在現實面前，顯得蒼白而無奈。
“娜，我們好聚好散吧！好好珍重你的愛，讓我們今生做個朋友......”我聽完娜的絮語板過她的肩冷冷地說。
說完，我們再一次緊緊擁抱。仿佛馬上就要經歷生離死別似的，我們熱烈地長吻。甜蜜的吻使我周身激情澎湃。
“傑，要我吧……我把一切都竣EA……”娜不知什麼時候已脫得一絲不掛。她的眼睛深情迷離地盯住我。看到娜潔白頎長的胴體，我的欲望瘋狂地滋長起來。但理智告訴我，美是聖潔的，佔有美是卑劣的，美不能據為私有。娜是應當屬於另一方天空的。
“不！”我扭回頭，迅速到邊上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清洗我的頭腦。
等我回到屋裏,娜已穿上衣服,滿臉淚水：“傑,你真好……以後即使我結了婚，愛的依然還是你……”
“不，忘掉我，還是珍重你的愛吧！我們只要成為最好的朋友......”我的心象被什麼蜇了一下，真想癱倒在地長眠不醒。我慶倖自己的涵養使靈魂經受了一次神聖的洗禮。走出娜的房間，我有一種完成護花使者使命的釋然和超脫。我想起《紅樓夢》中的一句詩：“卿本潔來還潔去……”
臨去北京的那天，正是初冬時分，娜去送站。天空裏突然飄起了雪。往火車站去的公共汽車上，也許是由於將要臨近的傷感，兩人一時無言。
“看，多麼美麗的太陽雪……”娜為了打破難堪的沈默指了指車窗外。果然，陽光下，潔白的雪花象柳絮一樣紛紛揚揚，給寂寥的冬日平添了無限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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