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接納國際救援隊的問題,我比較傾向於,在一開始婉拒國際救援確實是有必要的,我的分析如下:
1。災區道路原本難行,震後道路損毀嚴重,房屋倒塌之處很難到達。
當地的地理狀況可能很多人並不了解,很多鄉鎮根本是直接建在山上,公路更是如此,比如汶川至九寨溝之間有一段公路,幾乎就是建在岷江和兩岸的山上,先是挖山通路,要麼劈山要麼爬山要麼挖隧道,實在不能挖了,就轉向旁邊,橫越岷江修橋將公路引到對岸,然後在對岸的山上繼續挖,到不能挖的時候再越江而過到對岸挖……震前我去過當地,當時就深感地勢之險惡。地震時通往災區的道路幾乎全部被毀,而這只是開端,接下來幾天不斷的余震及大雨導致大面積山體滑坡同時殘余房屋繼續垮塌成為廢墟,然後廢墟繼續垮塌……大家可以想像這種情況麼?
(我不想就這個話題羅列太多的新聞資料或其出處,那樣很累。如果有人真的對這個議題有興趣,自然會去Google相關訊息,不感興趣的,就算我說的再多也是白說。所以只稍微舉些例子)
以映秀鎮為例,震後接近24個小時,才有第一支22人的先遣部隊到達,他們是從都江堰出發,徒步行走30多公裏。雖然這個距離並不算很遠,但是如果有人能理解我上面所說的,就可以大致明白,“行走”只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可能比“爬行”還要困難得多,何況其間還有不曾間斷的余震和暴雨,那時過去的軍隊完全是冒死前進,是在把個人生死置於度外的情況下才能夠到達。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復雜的地形、惡劣的天氣使得直升機也很難降落。
2。與上面類似,在震後最初一段時間,救援機械幾乎無法進入災區。
我直接引用《三聯生活周刊》在地震專刊中的記述:
http://news.sina.com.cn/c/2008...586587.shtml“(5月14日時,)北川中學是最早的救援者唯一可以到達的救援現場。它在離縣城幾公裏外的高地上,旁邊是縣城通往外界的公路,雖然公路沿途不斷有巨大的石頭從山頂上滑落,可是,如果步行幾小時,還是能夠沖進去的。
再往下走,公路變成了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的巨石陣,要爬過巨石縫隙,才能在那裏俯瞰山下的縣城:一個巨大的、搖搖欲墜的瓦礫堆,僅剩的沒有倒下的幾幢高樓,在余震催動下,也即將不保。只有最英勇的救援者,才在第一時間往裏闖。”
有人可以明白上面這段話意味著什麼嗎?
接下來這位記者還有這樣的記述:
“7.5米高瓦礫堆上的救援人群
不可能正常行走,我戰戰兢兢、手腳並用地在隨時會斷的鋼筋上往縣城的救援現場裏爬。透過淩空的鋼筋和橫梁,我先後看見了下面的工商局的登記檔案、檢察院付給某人的收條、法院的審判記錄以及一些交上來的登記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形形色色,無一不是端正的神態,也許是交上來辦第二代身份證的照片。那一瞬間,房子順勢而垮掉,而紙張等輕的物質,夾雜著灰塵,也許飛得很高很高,然後再慢慢下落。
北川老縣城就在這堆鋼筋水泥碎片的下面,不過現在,它是一堆沒有形狀的、充滿了繼續坍塌危險的水泥鋼筋混合體,下面埋葬了無數死者,也許還有一些一息尚存的生者。
此時是5月14日傍晚,距離地震發生已經近30個小時。”
如果你有耐心並且能夠認真地看到這裏,接下來的文字並不那麼重要了。但是為了方便閱讀簡體字有困難的朋友,我還是再轉PO一段過來:
“
爬上去,找到一塊能立腳的平地時,看見一個戴著頭盔、穿著簡易的軍裝正在那裏哭泣。一位50歲左右的中年人,腰上還纏著一捆繩子,顯然是一名到處尋找幸存者的誌願人員。一打聽,他叫張華強,是江油的支教者。
“那天下午一地震,我就開著車往這邊跑了。”跑到靠近北川的地方時,聽見跑出來的受災群眾說,北川已經不存在了,當時就開車掉頭往北川而來。路上沒有油了,是一個騎摩托車的年輕人讓出一點油給他,他在12日晚上到了北川。
張華強不是專業救援人員,可是他有自己的做法,他把自己以往參加汽車比賽的特許通行證上的一些字抹去,改成了“抗震救災”,又找了舊軍裝和繩索,沖進了北川縣城所在地。縣城裏哭聲震天,連夜從綿陽趕來的副市長爬過滑落下來的五六公裏的巨石,正在帶領受災群眾展開自救。
很多房子下面露出人的臉,全是已經死亡的人,有人用報紙蓋上了這些遇難者的臉。張華強看見很多家屬一點都不害怕,翻開每張報紙,尋找是不是自己的親人。張華強說:“那不是人間的場景。”
12日晚上,暴雨,和外界斷絕了一切關系的北川縣城只有哭聲、喊叫自己親人名字的聲音,以及微弱的手電光。當時大規模的救援軍隊尚未趕到,他們這批第一時間趕到的搜救者大概有幾十名,也在用竹棒子敲打那些瓦礫碎片,希望下面的人能聽見。
張華強學過一些救援知識,也愛好登山,他與眾不同地帶了一個小相機,為的是找到幸存者的位置後登記,讓大部隊進來搶救。
“可是到了北川縣城就傻眼了,整個舊城已經垮掉了,而且,隨著後面的山體滑坡,山上的石頭土塊還在不斷滾下來,又壓上一層,或者幾層,前面垮掉的房子還在不斷變形中。”
他13日和夥伴們救出了十來個人,又拿相機拍到了6個自己無法救援的幸存者的位置,今天早上再去看,傻了,“一個都找不到”。夜間大大小小不斷的余震使坍塌的房子不斷變化,每個瓦礫堆都在上演著“變形記”。
這些還沒有讓他絕望。上午,他和幾名美國誌願者,憑借自己的技術,把困在一幢六層樓中第四層的兩名婦女救了出來。那幢六層樓已經下陷了三層,原來的第四層變成了最底層,距離瓦礫堆頂有七八米,正好和瓦礫堆之間形成一個深谷,“我們幾個輪流下去了幾次,最後是我下去,用鐵錘砸開了墻壁,把那兩個女人拉起來的”。加拿大來的米歇爾14日早上從成都趕來做戰地護士,趕快上前安撫那兩個驚惶得幾乎崩潰的女人。
真正讓他無法再忍受的,是上午還在縣城學前班的廢墟上聽見的幾個孩子的聲音,下午再去已經聽不見了。學前班和幼兒園一樣,被壓倒在七八米高的廢墟下,不動用大型機械完全無法展開救援。可是14日,那些大型機械因為道路被山頂滑下的巨石堵住,還在綿陽到北川的公路上無奈地等待。
他和最先徒步進來的一些武警戰士一起,在廢墟上徒勞地搬著掉下來的橫梁,有個孩子對他說:“叔叔你救救我,我出來了報答你,長大幫你買房子。”“誰受得了!”他說他從來不哭,可是現在,“地震把我的人生觀全改變了”。
”
3。據我與本人位於災區(四川德陽)的朋友的交流,基本上可以說,這次中央政府所表現出來的救災理念與行動都是能夠讓人接受的。問題出在地方政府,其對救援人員的安排、救援物資的調度、災民的安撫照顧等等細節都遭受了當地民眾相當強烈的質疑。好在民眾自發組織的自救比較成功。而且他們也基本上認為,讓國際救援隊在第一時間去搶救是不現實的,用他們的話說,“不可能”。
以上的文字,對於這個議題來說應該夠用了,就是這幾行文字也搞得我很累。我最想說的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對救援行動感興趣,我已經盡力做出回應。如果你僅僅是為了罵罵大陸發泄一下怨氣,你盡可以繼續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我真的無能為力;如果你是真的關心救災的事實,我也願意交流討論。最後,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陸網友,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