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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 我要談戀愛
「 每個男人生命中總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紅玫瑰,一個是白玫瑰。 娶了紅玫瑰,紅玫瑰終將褪成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則成了床前的一抹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飯黏子,而紅玫瑰則永遠成了心口上的硃砂痣。生命中的遺憾,總是在另一個未曾選擇的選擇裡。」 ----張愛玲
其實我的愛情觀是屬於張愛玲的年代,但是我現在是身處於「妳願意與我同居嗎?」而不是「妳願意嫁給我嗎?」的時代。然後我每天活在危言聳聽的日子裡。離婚外遇一夜情的新聞每個月推陳出新像是家常便飯,但是想看到一則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似乎很難,雖然我喜歡吃維力肉躁麵,但我不要速食愛情。
那時候我正喜歡高中同學的同班同學,這裡就叫她「一個22歲男孩的暗戀吧!」,而妻是我狀況未明的朋友,辜且稱之「小密碼」。
「暗戀」跟「小密碼」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前者溫柔嫻靜,後者活潑亮麗,只是一?美麗的花在綻放生命之時,身旁總是圍繞著欲探花香的昆蟲,而我也不例外成為其中一隻,只不過,出師未捷身先死,男兒壯志將澆息。
那一天陽光普照萬里晴空,我鼓起勇氣向「暗戀」表白,以向她請教段考題目,並請她一起挑書為由,增加相處的機會,或許這有點老套,但奇怪的是,戀愛這種東西,遵循古法,通常都很管用。
而我,約到她了。
我載者她騎摩托車,原先堅持坐公車的她顯得有些不太自在,到重慶南路停好車,我們步行一段路,走進一家書店。
她信步走到電腦類書前,開始翻找程式語言,專注的神情,緊閉的雙唇,端莊秀麗,眉宇間帶著自信,真是我心中完美的自由女神。從旁看著她忽然有一股衝動大喊一聲,「我們相愛吧!」,想把二十二年的寂寞歲月就此停止,二十二個孤單情人節自此打住。
當她一轉頭面對面時,我又嗝住了,彷彿胸頭塞一大堆東西,很悶很難受,手腳跟大腦無法配合擺出流線型的自然動作,我像個僵直的機器人,機械式的微笑,呼吸甚至有點困難,完全不像個活生生的人,倒像根書店裡的柱子,杵在那。
「你要的書找到了嗎?」她說。 「還…沒!」 「那我要回家囉?」 「那麼快?」 「對呀!不然要幹嘛?」她準備要走的樣子。 「等…等…等一下,請妳吃個飯好嗎?」
吃飯,對!就是吃飯!當事情無法進展的時候,男人跟女人就應該去吃頓飯,那是還有轉寰餘地的一個機會。
「為什麼不回家吃?」她問。
老天啊!對對對!蛋白質女孩通常都會在華燈初上的傍晚趕緊回家,但是我要表白,早知道,一大清早就約出來,還比較有時間耗。
「因為我想謝謝妳陪我挑書。」我冷靜地說。 「那走吧!但是要各付各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熟!」 「不熟!?」
這是拒絕嗎?在這個講究男女平權、約會男女分帳的年代,我一點兒也不感到高興荷包省多少,男人付帳是一種自尊的存續,她卻拒於千里外,新女性拿這個愛情觀來當擋箭牌,嗚~我似乎舉步維艱,上帝啊!我要付帳,我想為這個女人付帳。
她走進一家普通的小吃店,我們各自點了碗麵,她點榨菜肉絲,我點餛飩麵,熱騰騰的湯麵有些燙口,她專注地吃著,持續著她那自由女神般的神情,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持續著。
「妳在準備托福啊?」 「嗯!」她終於抬起她的頭,吃麵的動作暫時隔下。 「準備得如何?」 「還可以。」她的手拿著湯匙,嚥一口湯。 「加油唷!」 「好~」 「我….想…請妳看…」 「看天色已晚,我要準備回家了。」她搶著說。 「啊?對對對,我送妳回家,比較安全。」
這真是一場難演的獨角戲,我就像眼前這碗麵裡的餛飩一樣食不知味,我想她在告訴我別太白費心機,只好帶著沮喪的心情回家。
我跟小密碼持續通信中。
而我把今天這個十分爛的表白告訴她,也許是想得到一些些的憐憫,當一個男人身處於情緒低潮、情感崩潰邊緣的時候,我們會想找個女人聊聊,而不是男人,因為跟男人聊天,除了沒有氣氛之外,最後又是講頂天立地,棒球與撞球,騎著機車漫無目的繞來繞去。現在的我很累,只想靜靜地訴說,做心靈交流,而跟小密碼通信有點像是在跟上帝告解,我可以告訴她一堆拉理拉雜的事,我打算開除上帝,因為她跟上帝不同的是,她可以對我有所反應。
我十分享受魚雁往返的樂趣,特別是等待郵差先生送信的期待感,會讓細胞散發著光和熱,而拆信的一剎那間,忐忑的躍動的心,?通?通地跳著,隨著小密碼的字起伏不安。
有一天,信箱裡有份限時專送,B4大小的牛皮紙袋。 「兒子啊!你有一份限時專送,不曉得是什麼?你來看看。」 「哦!我洗個手,馬上來!」 我沒把手擦乾,便急著到客廳。 「媽,我手溼溼的,妳幫我拆一下。」 母親用剪刀仔細地拆開後,那是一張像國小學生參加比賽得獎後,印刷精美的乙紙獎狀。 「兒子啊!你參加什麼比賽啊?」 「比賽?沒有啊!只有在新光三越有參加過大胃王競賽。」 「我來看看!」母親拿起老花眼鏡,慢慢地唸著上面的字。
查 台北市民 xxx 自今年度起熱心交友、十分勤快殊堪嘉許合給獎狀以資鼓勵 此狀 宇宙無敵舉世無雙碩果僅存的xxx大美女 中華民國xx年xx月xx日
「兒子啊!這個宇宙無敵舉世無雙碩果僅存的xxx大美女是誰啊?」 「她是…這個…那個…一個…人!」 「我知道她是一個人,我要知道是什麼人?」 「一個~朋友!」
對於交友狀況我一向是保密到家,對於尋找初戀情人我是謹慎小心,在關係未明的狀況下,現在被老媽發現,有一點事跡敗露,做賊心虛的感覺。朋友,這個名詞,此時具有朦朧效果,它不像哥兒們玩在一起的感覺,在這種情形下,聽起來有那麼一點曖昧,但又什麼也沒做過;有點清白,又有點沾染,總之,在那幾秒鐘之間,我能找到最好的答案,就是這個。
「朋友?什麼樣的朋友?」母親繼續追問。
這是為人父母應盡的家庭關照,所以,料想的到,母親一定會繼續追問,而就在我好不容易在幾秒鐘之間找到「朋友」這個答案時,我自己也發現,接下來就該好好解釋名詞。
「筆友!」我捉捉頭,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有些羞澀的樣子。
這樣解釋比較輕鬆,我不用畫說明圖,解釋為何一條電話線連上電腦以後,會找到一個甚至一大票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人,而筆友是三O年代母親盛產的產物,這樣說,比較一目瞭然,一語道破。
其實,六年級生跟父母會產生代溝,除了觀念之外,再來就是語言上解釋名詞的不同。
在此之前,我跟小密碼連面都沒見過,因為這張獎狀,我決定把電話留給她,希望有一天她會打個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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