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argatis
   
  
 單純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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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悶熱的午後，炙熱的陽光把實驗室外的鐵棚烤的彷若火爐一般，而我則倘佯在實驗室沁涼的空間裡；就像在鐵棚下築巢的麻雀，懶洋洋的攀在棚架下的隔板間，吱吱喳喳的叫聲，似乎正伴著夏天的陽光譜一曲鬧烘烘的進行曲。
在實驗室裡的工作總是日以繼夜，外頭襖熱難擋的氣溫，更令人懶得踏出這空間一步。瞬間，實驗室外淨徹的長空藍天、學校背面的山巒疊翠，甚至系館前被陽光映得綠油油一片的草坪樹林，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繽紛的景致。
而我所處的空間感受不到夏天，沒有一點生氣的熱絡，滿滿充斥的是滿腦子的論文與茫茫前途何去何從的杞人憂天；繁瑣，讓心情進退維谷，望著日光燈的閃爍光線，盯著電腦螢幕的方格，實驗室牆上的油漆竟顯得如此慘白，只是慘白的不止是空間的錯覺，彷彿又刷上煩躁的心情。
拿著茶杯要到長廊盡頭的飲水機添水時，不經意地看見穿廊外的陽光灑落一地，才隱約發現自己老早忘記了陽光襲上臉的那份溫度。有多久沒在球場上奔馳？連坐在草坪上抬頭望著滿天星子的閑逸都好似遙遠以前的回憶。一身狼狽疲倦之下，總覺得舉步維艱，思緒糾結；曾經嚮往的無憂無慮，忖思期待那展翅高飛的未來，竟虛無地彷彿觸不到底。
在等待水注滿茶杯的片刻，不經意的在教室門口瞥見一個小黑影瑟縮在角落旁，好奇心的驅使，我在它的面前蹲下。那是一隻麻雀雛鳥，新長出的褐色羽衣伴著那雙黑色瞳眼，帶著無助的眼光頻頻望著前方；對於我的出現，它似乎感到驚懼，不時的抬頭望向屋頂。系館是在一個高架的鐵皮屋裡，實驗室上頭與鐵皮的頂端間約還有一層樓的高度。我隨著雛鳥的視線往上望，才意會到吱吱喳喳的麻雀聲居然在這個蔭涼的空間裡迴繞，一隻狀似母鳥的麻雀則停在日光燈的垂架上，慌亂地俯瞰著雛鳥的舉動。
雛鳥是在學飛的過程中不小心墜落的吧！蹲踞在它的面前，我如此忖量。在檢查它是否有外傷後，我捧起它，找了一個較鬆軟的泥地輕輕地將它往前推，希望它重拾飛行的信心與天賦；只是雛鳥往前低飛了幾公尺，又瑟縮在地面持續凝望天空；而母鳥與幾隻小麻雀似乎在它飛行的瞬間發覺了它的所在，紛紛從枝頭及系館的簷下飛向他的週遭，吱吱喳喳的像是指導它飛行的技巧有待加強，而母鳥更直接挨近雛鳥的身邊，彷若關心叮嚀。
我悄悄地在它們不遠處蹲下，擔心驚嚇到這些麻雀，卻也對其彼此間那份感覺情感所深深吸引；只是雛鳥似乎驚嚇過度，只顧著瑟縮著身軀靠著牆角旁不發一語；它在想什麼，正抗拒著心理那份學飛嘗試的恐懼嗎？還是怕高，我想不是，從來沒聽過鳥會怕高的。或則是墜落的畫面徘徊不去造成了抹不去的陰霾……
一種對於飛這本能天性的陰霾？
我想我真的實驗室裡悶壞了，否則聽見這個想法的人大概會捧著肚子暗笑起來。茶水溢出來的聲音在我的背後緩緩的傳進耳裡，捧著茶杯，輕啜一口，在經過穿廊的那時，不自覺得又看了那隻雛鳥一眼，它依然故我執拗的賴在牆角，任憑這些親鳥鬧哄哄的玩耍也無動於衷；它究竟在執拗些什麼，我不是鳥，我只能揣想，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就像那隻雛鳥，飛行該是天性，卻因害怕而失去了拍動翅膀的勇氣。
即將畢業，愈接近在夏天，看見月曆紙上的日期一天一天的往後遞嬗，心裡總不段的提醒自己，要畢業了。然後該振翅飛行了，末來長在自己的雙翼之上，六七年在外地求學的日子即將告終，在臉上或許該露出欣喜的笑容，沒想到逐漸浮現的確是另一種的惶恐。擔心來自於面對一種未知的陌生，憂愁隨著觸不到地的腳掌下密佈著濃厚不知深的雲霧，害怕踩了個空而徘徊……
這時看著眼前的景象，卻彷若自己正是那雛鳥的投射，正在飛行的天性與地心引力的矛盾下猶豫不決；看著雛鳥黑亮卻模糊的雙瞳，竟然不停的湧現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我期待那隻雛鳥做好心理建設，期待它振翅高飛，卻不免期許自己股起真摯面對茫然未知下一刻的勇氣。
鳥的生命在於翱翔天際，而人的生命在於從生命的忙碌去尋找自我與存在的意義……。踏進實驗室，再度敲起鍵盤撰寫論文，只是卻多了一份新生的感動；在生命裡，我們也不停的學飛，學習展翅，漸漸抓到滑翔的訣竅；我們也曾經佇立，望著天空滿臉憂心忡忡……，朋友親人總是告訴自己：「不要想那麼多，踏出那一步勇敢的滑出去，你就會了解了。」
學飛，是用生命與心神去感受－－
是這樣子的吧！我想。
[ 此文章被Zwisely在2004-11-15 21: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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